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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四库全书》与丽水的两段善缘
日期:2024-07-25 16:26    来源:丽水史志(2024年第2期)   作者:赖 莹 孙卫武 浏览量:

《四库全书》是中国古代最大的文化工程,对中国古典文化进行了一次最系统、最全面的总结,系统梳理出了中国古典文化的浩瀚体系。《四库全书》可以称为中华传统文化最丰富、最完备的集成之作,包括文、史、哲、理、工、农、医等几乎所有的学科,并能从中溯其滥觞,考究血脉。

《四库全书》全称《钦定四库全书》,分经、史、子、集四部汇编,于乾隆三十八年(1773)正式开始编修,由六皇子永瑢领衔,任命皇室郡主于敏中为总裁,大学士以及六部尚书、侍郎为副总裁,召著名学者纪昀(纪晓岚)为总纂官。据文津阁藏本统计,共收录3462种图书,共计79338卷、36000余册、约八亿字。为了存放《四库全书》,乾隆皇帝还下令建造了南北七阁,包括“北四阁”的紫禁城文渊阁、文溯阁、圆明园文源阁、河北承德文津阁,“南三阁”的扬州大观堂之文汇阁、镇江金山寺之文宗阁、杭州圣因寺行宫之文澜阁。之后迭经兵燹战乱,屡遭焚难,文源阁、文宗阁、文汇阁藏本已不复存世,只有文渊阁、文津阁、文溯阁和文澜阁本传世至今。其中文渊阁本今藏台湾省,文津阁本今藏北京图书馆,文溯阁本几经辗转今藏甘肃省图书馆。文澜阁本在战火中历经磨难,今藏浙江图书馆。

《四库全书》前后可以说与处州结了两次善缘。一是修纂总裁于敏中幼时曾在处州宣平县随父求学十年,博通经史百家,完成基础学业。二是抗战时期,为了让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和一批珍贵的历史古籍不受灭失,浙江图书馆的许多古籍善本,包括镇馆之宝文澜阁本《四库全书》和宁波“天一阁”古籍,在1942年至1946年期间曾转辗于处州龙泉、庆元、青田等处分散藏匿,后《四库全书》再转藏贵州。

一、于敏中与处州之缘

领修《四库全书》的正总裁为皇室郡主于敏中,于氏为江苏金坛望族,于敏中出生于诗礼簪缨世家,是乾隆中期的首席军机大臣,一生历任诸多要职。其曾祖父于嗣昌,乃明代万历进士于孔兼之孙,系顺治十八年(1661)进士,曾任山西襄垣知县;祖父于汉翔,康熙二十一年(1682)进士,曾督陕西学政,风流文章,名噪一时。其父于树范,清康熙乙酉年(1705)应试六郡才俊试,钦取一等,召入内廷供奉,充武英殿纂修,参与编修《康熙字典》《佩文韵府》《子史精华》等书籍。于敏中任《四库全书》编纂总裁,最终受赏一等轻车都尉,图像绘于紫光阁,是清代第一个受此封赏的汉臣,被誉为“乾隆朝汉臣首揆”。其书法风格近于董其昌,造诣颇高,奉旨敕书《华严经》宝塔。

于敏中(1714-1780),字叔子,一字重常,号耐圃,江苏金坛人。清乾隆二年(1737)丁巳科状元,授翰林院修撰,历官至文华殿大学士、首席军机大臣,是乾隆皇帝极为倚重之才。乾隆四十四年十二月(1780年1月14日)去世,时年66岁,追谥为文襄,入祀贤良祠。乾隆五十一年(1786),因疑似牵涉到甘肃监粮冒赈之案被撤出贤良祠。著有《浙程备览》《临清纪略》等。

据处州光绪《宣平县志》载,于树范于康熙末年(约1717年左右)至雍正五年(1727)任宣平县令,随同到宣平的还有他的弟弟于枋和年幼的儿子于敏中。于敏中写宣平人的《郑康成世长兄传》:“幼时先严赠公出宰宣阳,随任十载,与诸君子游,皆名士。”宣平之南称“宣阳”,“宣阳”即宣平,在宣时间是“随任十载”,接受了当地启蒙教育及科举应试教育,宣平成了于敏中的读书启蒙地。

宣平自明景泰三年(1452年)建县到1958年撤县,达506年之久。明代宗景泰三年(1452),镇守浙江的兵部侍郎孙元贞以浙南各县“山谷险远,矿徒啸聚”为由,奏请朝廷析处州丽水县的宣慈乡、应和乡及懿德乡北部,置宣平县。直至1958年4月,国务院决定撤销宣平县的建制,将其原所属地域分别划归毗邻的丽水、武义、松阳三县。

于敏中幼承家学,天赋异禀,读书过目不遗,其母亲课读甚严,经常立于窗下屏息静听其读书,又得名师授业,学业大进。10多岁即通读四书五经,13岁就能协助父亲处理公务。雍正七年(1729),16岁的于敏中离开宣平,回到金坛参加江宁乡试,一举考取举人。年及冠,博通经史百家、阴阳历律诸书,旁及佛道之说。乾隆二年(1737),年仅23岁的于敏中参加丁已恩科会试,高中一甲一名进士(即状元),从此,于敏中与其族兄于振并称“兄弟状元”,成为金坛科举盛事。当年,他便入直翰林,授修撰,供职七年。以文翰受乾隆帝的赏识,直懋勤殿,累迁侍讲,掌读讲经史,撰著朝事。

清代由官方撰修的文献较多,任军机大臣的于敏中为官方文献撰修工作呕心沥血。他先后担任方略馆、国史馆副总裁和三通馆正总裁,在军政事务较为繁多的情况下,主持编纂过大量的官方文献。据统计,由他主持编纂的文献就有十几部,有《四库全书》《钦定满洲源流考》《钦定西清砚谱》《钦定日下旧闻考》等。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编纂《四库全书》的组织工作,他极其上心,从资料的收集、选录到编书体裁、内容大多亲力亲为,事必躬亲。历史学家陈垣在《于文襄手札》后这样写道“于敏中以大学士总裁其事,据寻常观察必以为徒拥虚名,机轴出纪、陆二人之手。今观诸札,所有体例之订正,部居之分别,去取之标准,立言之法则,敏中均能发纵示,密授机宜,不徒画诺而已。”门生章学诚也这样评价道:“荟萃四库全书,公(于敏中)并董其事,载籍繁博,薄书填委,貮笔执简之士,肩摩踵摄,议璜见识,铅墨粉挐,公为摘抉精致。冰释节解,各就识职。”可见,于敏中在《四库全书》的编纂工作上全心全意地倾注了智慧和精力。

二、《四库全书》的西迁之路

《四库全书》与处州的第二次结缘是在抗日战争时期。

1937年7月7日,日寇悍然发动“七·七事变”,抗日战争全面爆发。8月,日军在上海金山卫登陆,杭州危在旦夕,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及浙江图书馆的大量图书亟待抢运。为了让文澜阁的《四库全书》和一批珍贵的历史古籍不遭受灭顶之灾,浙江图书馆开启了长达9年、波澜壮阔的西迁之路。

1937年8月1日,浙江图书馆馆长陈训慈(陈布雷胞弟)请求将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迁往外省,浙江省政府不同意,陈训慈便委派馆员毛春翔全程押送,将亟待搬迁的图书装箱,其中,140箱《四库全书》、88箱《古今图书集成》被搬离省立图书馆孤山馆舍。8月4日晨,装船运往富阳,次日由数百名挑夫协同搬运至时任《东南日报》编辑、富阳渔山人赵坤良的老宅中。在渔山密藏近120天后,由于战事紧迫,11月底,往桐庐转运时又因水势被滞,遂由浙大校长竺可桢出面借用大卡车,从桐庐分运三天,抵达建德绪塘,但省城杭州战事日益吃紧,陈训慈考虑到绪塘离公路太近,又另觅山乡,最终将阁书落脚在了建德北乡松阳坞。12月24日,杭州城沦陷,搬迁之事又迫在眉睫,当时陈训慈苦于没有经费,只能决定近距离迁到处州龙泉,先雇船只运到金华,再租汽车转运龙泉。1938年1月底,历尽周折,阁书终于运抵处州龙泉,暂存龙泉县城中心学校存放。正在此时,在竺可桢的建议下,教育部下达了将阁书迁黔收藏的命令。日本“占领地区图书文献接受委员会”曾于2月份派人寻找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,但因该书被转移而未得逞。1939年,陈训慈恐家乡“天一阁”藏书陷于敌手,即派馆员协助宁波“天一阁”将藏书共计9080册,由浙江省图书馆会同鄞县文献会装箱运至龙泉边村的金家祠堂、沈边村的李家仓库、项坊村的蔡家仓库、南弄村的吴家祠堂四个藏书点,四个点分布在一条长约3公里的沟内,县政府还派兵驻守。据金家祠堂居住的老人介绍,书籍存放在祠堂的阁楼上。

1938年3月初,教育部派浙江大学教授李絜非来浙,与陈训慈、浙江省教育厅厅长许绍棣等商议将阁书运往贵阳事宜。经商议,认为阁书入黔,由龙泉经闽省蒲城至江山,经公路由江山入赣至湘省长沙,经火车由长沙经湘北湘西入黔直达贵阳,取道此线最为适宜。遂租用卡车6辆,由浙江省立图书馆派总务主任史美诚协助李絜非负责督运。1939年2月,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搬迁到贵阳市城北八里的地母洞内,而88箱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则留在了龙泉。

1942年5月中旬,浙赣战役爆发,日寇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,连陷诸暨、义乌、金华、兰溪、衢县、江山,一度占领永康、丽水、温州等地,浙江抗战局势骤然紧张。由于龙泉、庆元地处绵延群山之中,为确保安全,浙江图书馆在庆元、龙泉和青田设立了几处秘密藏书地,包括淤上和南田。8月17日,龙泉藏书及“天一阁”藏书开始迁往庆元县淤上村和青田县南田(南田原属处州青田县,1948年划归文成县)保管,至次年1月底运毕。

1944年11月,日军长驱入黔。《四库全书》时任管理负责人毛春翔向浙图原馆长陈训慈先生请示。陈训慈又和教育部长张道藩等商量,决定将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搬运到重庆,存放在重庆青木关张道藩的公馆里。为此,成立了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保管委员会。1945年8月,日寇投降,文澜阁筹资回迁《四库全书》。1946年5月15日,《四库全书》离开重庆青木关,再经贵州,借道湖南、江西,7月15日,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终于运回浙江图书馆。1946年8月28日,迁藏庆元、青田的古籍也运回浙江图书馆。文澜阁《四库全书》辗转5000多公里,跨越6个省市,堪称中国文化史上的“长征”。

三、《四库全书》与处州文脉的传承

《四库全书》收录了许多与处州有关联的重要文脉传承,包括李邕的《李北海集》、杜光庭的《广成集》、叶梦得的《春秋传》、鲍彪的《鲍氏战国策注》、吕祖谦的《古周易》、郑滁孙的《大易法象通赞》、汤显祖的《玉茗堂集》、刘基的《诚意伯文集》、姜特立的《梅山续稿》、范成大的《石湖诗集》、项世安的《周易玩辞》、楼钥的《攻媿集》、秦观的《淮海集》、赵顺孙的《四书纂疏》、贯休的《禅月集》、段成式的《酉阳杂俎》、叶绍翁的《四朝闻见录》、何镗的《栝苍汇纪》、张玉娘的《兰雪集》等等不一而足。

处州因少微山应处士星得名,处州之士也随其世家耕读传承文化而崇德向上。唐朝处州刺史李泌之子李繁在檡山建孔庙,办府学,邀请韩愈作《处州孔子庙碑》,其曰:“讲读有常,不诫用劝。揭揭元哲,有师之尊。”明成化《处州府志》亦曰:“是学校所以为政事之本,道德之归也,岂可缓乎?”治国以学为先,促成了处州学风兴盛,人才辈出,诗书之泽,绵绵延延。相信,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,其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如同瓯江之水生生不息,反哺深爱这一片土地的人民。

(赖莹系市图书馆干部,孙卫武系市建设局干部)

参考文献

1、琚小飞,《〈四库全书考证〉的编纂、抄写及刊印》,《中国典籍与文化》2018总第104期,第40-49页;

2、李艳丽,《乾隆朝汉族军机大臣于敏中》,《文物鉴定与鉴赏》2019年10期,第54-55页;

3、赵紫娟,《浙江乾隆朝名臣于敏中的文化基石及其贡献》,《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报》,2018年6期,第154-156页;

4、曾凡菊,《抗战期间浙江省立图书馆的迁移》,《浙江档案》2008年第3期,第57-58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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