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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的清音
日期:2023-06-07 10:13    来源:丽水史志(2022年第4期)   作者:殷 俏 浏览量:

茶,自然孕育而生,吸日月精华,秉天地灵气,经四季洗礼,受风霜雨露。历枯萎、死亡,又涅槃、重生。

(一)

中国饮茶文化源远流长。上古时期,神农氏尝遍百草,发现了茶。这在中国第一部药物学专著《神农本草》中就有明确的记载:“神农尝百草,一日遇七十二毒,得茶解之。”自此,在那之后的一千多年的时间里,“茶”一直被视为解毒的药剂和神圣的祭品。

那么,茶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一种饮品的呢?又是什么时候走入“柴米油盐酱醋茶”的日常生活的呢?又是何时步入“琴棋书画诗曲茶”的文人雅趣的呢?

这就要从春秋时期说起。春秋时期的中国人改进了先人含叶生嚼的食茶方式,将新鲜的茶叶进行熬煮。当世人称此法为“粥茶法”。将茶叶煮成粥状,再将茶叶与茶汤一同服下。因味道极苦且涩,被称为“苦茶”。在中国第一部词典《尔雅》中有这样的记录:“檟:苦荼。”“檟”就是茶树的古称。而“荼”是“茶”的古体。这样煎煮过的茶,其风味与功效相较先前,要更胜几筹。

在这一时期的处州,当地百姓会在山林中找寻野生茶树。这些茶树大多生长在高山云雾之中。它们会被采茶人连同芽、叶、茶梗一同采集。处州百姓将采集来的鲜叶洗净,置于陶绳纹罐中;而处州的官宦贵族则置于青铜鍑中,加入清水煮沸。盛碗一饮而尽,连同茶渣嚼服,味虽苦涩,但滋味浓郁,回甘迅猛,喉韵清洌。

秦汉之后,茶叶被给予简单的加工。新鲜的茶叶用木棒捣成茶团,晾干水份,便于存放。饮用时,取出茶团捣碎放入壶中,注入沸水,加上葱、姜、橘皮、薄荷、茱萸等,加以调味。

而在山林叠翠、草本药材丰富的处州,那些懂得草药功效的处州人,还会加入藿香、野菊、桑叶、菖蒲、山苍柴、鱼腥草等等,极具养生保健功效。但此时的茶还是极其珍贵的,因为并没有出现人工种植,只是属于一种珍贵的奢侈品、药材。但此时的茶叶,也已成为处州官家贵族的待客之物。

丝绸之路的开通,中国的茶叶与丝绸一起称许于世,响动东瀛诸国。但尽管如此,茶始终还未成为日常的饮品。

直到南北朝时期,茶叶才开始从原来珍贵的奢侈品、药品、祭品,逐渐成为日常的饮品。

尤其是饮茶之风蔚然兴起的唐代,大大改善了茶叶的苦涩之味。此时的喝茶方式,发生了彻底的改变。唐代人们喝茶时,会从精致的茶罐中取出茶叶,用银筷夹住,炭火熏烤,用茶碾研磨,制成茶末。将碾好的茶末倒在筛网上进行筛选,筛除粗粒。铁锅煮水,水沸之后,加入茶、盐、姜桂,或是薄荷、盐、红枣等,进行调味。他们还将茶叶制成茶饼,更加便于存放和运输。

唐代的这种饮茶步骤,被当时的陆羽,详尽地记录在《茶经》中。这部《茶经》,不仅仅是中国的第一部茶专著,也是世界上第一部茶专著,被后世的人誉为茶道的百科全书,深深影响着唐宋之后乃至今天的茶文化。

此时的茶,不仅成了日常之饮,也开始步入诗人的殿堂,在诗词歌赋里得到了升华。它还踏上了悠长的茶马古道,成为了游牧民族的生命之炊。

在处州的诸县,饮茶之风、种茶之风,全面新兴。各处都开始有种茶的场景,尤其是寺院的僧人。唐咸通二年(861),惠明和尚一路南下,游历到处州南泉山,并在此处化缘筹款,建造禅寺。自此,此寺以惠明和尚的法号命名。惠明和尚在惠明寺庙的后院,种植茶树。从此,此村附近的畲族百姓们,也跟着在寺庙周围辟地种茶。

茶,兴于唐而盛于宋。这个作为中国词阙、歌赋、书画、美学达到鼎盛的宋代,斗茶之风自然是日益盛行。中国的宋朝人一改陈旧的吃茶方法,创造了“点茶法”。点茶法和唐代“煎茶法”不同,点茶法是将茶饼先在炭火上烤制一会,让其碾碎研磨,研成茶末滤筛,倒入茶碗中,注入少量沸水,调成糊状。然后,再次注入沸水,用竹质茶筅,不断搅动,至使茶沫上浮,形成白色粥面。这时的宋人常以粥面的白度,密度,以及茶沫的精美度来评定斗茶。

杭州径山寺的僧人以‘点茶法’为基础,创立了一套‘径山茶宴’。这套点茶仪式,被日本僧人完整地带回日本,传承和延续至今,并在日本上升为一种生活的信仰。

此时的茶还是非常珍贵的,和“盐”等同,受官府管控。不管是官员“斗茶”的茶品,还是百姓日常购买的茶叶,都必须到持有衙门颁发的“茶引”(茶券)的商铺购买。这一引茶叶的数量,衙门都有统一的规定。商人纳钱请引,凭引贩茶。若有茶无引,或是茶与引相离者,可告罪逮捕。而茶与引不符者,则以私茶论罪。地方皆可形成“茶市”,但必须纳钱请“引”。

这一时期的处州诸县,皆设有茶市。每年新茶上市之后,茶市开办,处州车船商贾云集,文人高僧汇聚,热闹非凡。南明门外时常有千艘船只停靠,多时来往近万艘。

这些人不仅仅是来参加处州茶市的,更是为了处州的茶叶和瓷器而来。这一时期的处州茶和处州龙泉青瓷,不仅享誉全国,更闻名海外。

北宋崇仁元年(1102),全国40个茶场就有处州的,比如处州的遂昌茶场(产茶地)。遂昌茶灯(戏)正是这时期产生的,流传至今,成为宋代茶文化的活标本。

明朝初年,盖碗、茶壶盛行,我们开始品味到茶叶泡水的清香和自然赋予的滋味。这一时代,茶叶真正被大面积种植,慢慢地演变成寻常百姓的日常之饮,走进了“柴米油盐酱醋茶”的生活当中。

被誉为“中国的莎士比亚”的汤显祖在任职处州遂昌知县时,写一首《即事寄孙世行吕玉绳》诗。诗中写到:“长桥夜月歌携酒,僻坞春风唱采茶。”这“僻坞春风唱采茶”正是对茶农们边采茶边唱茶灯(戏)的场景描写。

(二)

茶的魅力,不仅在于它的悠久历史,更在于它所赋予的文化,以及它所蕴含的文化张力。那么,这么一片小小的叶子,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呢?

在作家周重林与太俊林共同著作的《茶叶战争》中,我们可以找到答案。此书以茶叶为主线,从茶的脉络去翻看一个王朝的兴衰荣辱。让我们看到了未曾看到过的清朝晚期上层建筑的万千现象,可谓是“固步自封”。1840年的中英鸦片战争、1888年的茶叶战争等一系列的历史人文故事,追根溯源都是一枚小小的茶叶引发的。这些历史故事,让我们清楚的知道什么叫“以茶制夷,因茶而动”。

看到这里,或许很多人会觉得不可思议。一枚小小的茶叶哪来那么大的张力,可以引发那样的战争?还关乎到一个王朝的兴衰荣辱,这是胡诌吧?

那我就拿大家熟悉的鸦片战争来说吧。大家都清楚鸦片战争的爆发,是英国人用鸦片制约了中国人。可为什么英国人会想到用鸦片来制约我们中国人呢?而不去制约其他的国家呢?

在清代史学家赵冀曾的《簷曝杂记》书中可以找到答案:“大西洋距中国十万里,其番舶来,所需中国之物,亦惟茶是急,满船载归,则其用且极于西海之外矣。”这种“惟茶是急”的情况,一直维持到了中国的清朝末年。直到工业革命之后,英国对中国趋之若鹜,茶叶便是其中之一。许多国家,用贵重之物与中国交换,达到和平友谊的相交,以物交邦。可当时清朝的统治者自认为自己是天子,是天朝之国,物华天宝,对西洋之物并不稀罕,只看重白银。无奈之下,许多国家只好用白银与中国交换茶叶。而英国人对中国茶叶的大量需求,致使英国在1710年到1760年这短短五十年间,白银耗尽。导致英国人不得不利用鸦片来制衡和收获中国的茶叶和白银。

除了中国,美国的独立战争,其导火索也是因为1773年波士顿的倾茶事件。

十八世纪七十年代,英国人依靠美洲生产的白银购买茶叶。随着英国国内茶叶消费的不断扩大,美洲白银产量不断的减少,白银源源不断的漏向中国。加上英法长达7年的争夺战役,英国爆发了金融危机,英国政府只能伸向海外殖民地。1764年,针对北美殖民地,英国政府颁布了一系列的税收,次年颁布《印花税法》。1773年,《茶叶法》的颁布,进而爆发了波士顿倾茶事件。同年12月16日夜,北美殖民者极度不满英国政府的剥削,由当地居民塞缪尔·亚当斯率领六十名自由之子,化妆成印第安人潜入英国商船,把船上价值1.5万英镑的342箱茶叶全部倒入大海,来对抗英国国会。最终,点燃了著名的美国独立战争。1783年,《巴黎和约》的签署,英国正式承认北美十三殖民地独立,成立美利坚合众国。可以说一枚小小的茶叶,造就了美利坚的独立。

茶叶的张力还远不止这些,它的张力足以让后世的我们惊嘘。明朝的茶叶化解和控制了北方游牧民族的武器。清朝的乾隆拿茶叶制衡了“俄罗斯”。在那个茶税高达119%的年代,饮茶已然成为身份的象征。英国因茶而富强,晚清因茶而衰亡。

一枚小小的茶叶从原生森林走来,带着历史人文的印记,带着风云的霞帔,或鼎盛,或萧条,或高贵,或贫贱,或进,或退,或繁,或简……它与人类发展同呼吸,共命运。

(三)

一片树叶落入水中,改变了水的味道,自此有了茶。

在茶界里有一句俗语:“器为茶之父,水为茶之母。”

泡茶之水的好坏,决定了茶口感的好坏。在陆羽《茶经》中有这样的阐述:“其水,用山水上,江水中,井水下。”处州山水云境,聚六江之源。处州的水,自然是上上之水,具备清、活、轻、甘、冽五大特性。而处州不但有上好的泡茶之水,更有上好的泡茶之器。

在唐代皮日休的《茶具十咏》中有提到那一时期的茶具包含:“茶坞、茶人、茶笋、茶籝、茶舍、茶灶、茶焙、茶鼎、茶瓯、煮茶”。当然,按照现在的我们的理解,那“茶人”是奉茶之人,可以是喝茶之人、采茶之人、制茶之人,怎能定义为茶具呢?再者那“茶坞”是指产茶之地,又何来定义为茶具可言呢?这或许就是时代的不同,思想的不同吧。但在这“十咏”中所提到的“茶瓯”,正是中国唐代最典型的茶具之一。它分为玉璧底碗和花口茶碗。

在现今丽水市博物馆中就藏有多件唐代青瓷玉璧底碗、青瓷花口玉璧底碗,还有唐代的青釉盅、青瓷钵等等。这些茶器的出土,充分证明了当时处州茶文化的盛行和地方青瓷茶具的盛产和风靡。

除了它们,还有很多其他时代的茶器。如商朝的小型陶绳纹罐、战国时期的原始瓷碗、南朝的青瓷印花碗、五代时期的青瓷印花“犀牛望月”花口碗、北宋的龙泉窑青瓷鹅戏莲纹碗、南宋的龙泉窑青瓷海棠杯等等。它们都出土于处州这片土地。

这些不同时代的茶器,有着不同的釉色和形态,它们是处州茶器发展路程的印记,尤其是青瓷釉系;是中华文明发展的印记,足以证明处州茶文化历史悠久和青瓷茶器的深厚底蕴。特别是宋代,处州龙泉青瓷在青瓷釉系中一统江山,达到巅峰。它的精美程度,至今仍叹为观止。

处州可谓是茶的天人合一之地。这里有好水、好器,更有好茶。处州所盛产的茶叶,也同样让爱茶之人垂涎三尺。

处州地处风光旖旎的浙西南,立江浙之巅,领“六江之源”。这里是瓯江、钱塘江、飞云江、塞江、闽江、椒江的起源地;是仙霞岭、洞宫山、括苍山的交汇地;是“浙江的屋脊”,江南最后的秘境。这里有“江浙第一高峰”海拔1929米的龙泉山(黄茅尖),这里有被称为“百山之祖,万里之林”的百山祖,这里还有3573座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峰。可谓是万山叠翠,江山如画。

处州的绿,绿的通透,绿的纯粹,也绿的葱茏。处州森林的覆盖率高达80.79%,是“国家级生态示范区”,有着华东“西双版纳”之美称,是“浙江绿谷”,更是长江三角洲的森林公园。

都说高山云雾出好茶,好水自是活泉来。处州的茶带着自然山野的气息,带着天地孕育的胫骨,带着幽然兰花的香气、迷人的栀子花香、甜美的蜜香以及活力的果香等等。

明成化十八年(1482),处州惠明寺所产的惠明茶就凭借花香幽郁,果味甘醇,汤色清透等特点被列入朝廷贡品,每年进贡芽茶两斤。

明成化年间,处州府城内(现丽水莲都区)每年上贡茶芽四斤,而全处州府则共计上贡茶芽三十二斤。一年的处州府需上交茶课:钞一万一千五十五锭二贯三百九十四文,铜钱一十一万五百六十五文。与它相当,平分秋色的瓷器。处州的青瓷数千年来极富盛名。明成化年间处州府一年上贡窑冶:钞一万八千七百九十八锭二贯一百六十五文,铜钱十八万七千九百八十五文。其实,处州的茶叶与青瓷闻名于世已有数百年。

在中国有着两条“茶马古道”,以茶马互市。一条为“川藏线”,从四川雅安一带延伸至尼泊尔、印度,最后抵达西亚、东非;一条是“滇藏线”,从西双版纳经丽江、中甸、察雅至昌都,至卫藏地区。它兴于唐宋,盛于明清。而在处州有着三条“茶瓷古道”。

一条从处州栝苍门外的平政桥出发,经石牛、碧湖、保定,入松阳、遂昌并连接衢州的“西道”与大溪至大港头,入云和、景宁、龙泉,入福建的“南道”。两道合称为“通济古道”。

一条则是开辟于秦代的“括苍古道”,从处州城望京门出发,过白云山可行至缙云、金华,直往京城。

这“通济古道”与“括苍古道”,并称为“永嘉官路”。

第三条则是水路,也属“海上丝绸之路”。从处州的南明门出发,途径少微山、青田,通过八百里瓯江穿越温州,进入东海,至日本、欧洲等国。处州的茶叶和处州的龙泉青瓷,正是通过这条水路,登上大航海时代的货船,远渡南洋,与丝绸、金银器等一道满足着欧洲、日本、东非各国等人对东方古国的想象。

这三条“茶瓷古道”,证明了处州茶叶和处州龙泉青瓷的繁荣与鼎盛。

(四)

千百年来,中国人喝茶的方式一直在改变。从简单到复杂,人类用了一千年。从复杂到简单,人类同样用了一千年。正如“茶”字,古时“茶”的写法很多,以“荼”为主。直到唐代陆羽《茶经》的问世,才让“茶”字得到了统一。

茶,草为上,木在下,人居中。人于草木之间,吸天地精华,氤氲而生。

茶如人生,时光磨砺。泡茶时,我习惯性地专注和安静。这种静,是可以感染旁人的。在我提起壶水的那一刻,仿佛世间所有的烦事都被搁置,所有的纷扰都被屏蔽。

我会很安静地、很用心地去观察茶叶遇水后的每一个变化,苏醒、舒展、涅槃、重生等等。这是我对茶的敬畏,对自然的敬畏,更是我在世的一种修行。

人入世,如茶入水。初时,叶浮于水面,如年少时的我们。而后随着阅历和学识的增长,开始慢慢下沉。年轻的我们总嫌茶过于清淡,索然无味。可当我们尝尽了人情冷暖、世间百态后,再回到这杯茶时,我们总会感受到一份释然,一份恬静。面对茶,就是我们面对自然、面对自己的内心。

人生如茶,苦尽甘来。茶的生长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。它由自然孕育而生,吸日月精华,经四季洗礼,受风霜雨露。它历经生长,枯萎,遇水涅槃,重生。或许,它只是为了提醒匆忙行走的人们,在明知不完美的生命里感受一份完美,哪怕只有一杯茶的时间。

时常有人问我,哪种茶最好。我总是笑笑,只说,“茶有百花,各有千秋。”但确实口感喜好,因人而异。喜清淡、喜清香、喜浓郁、喜甘甜、喜苦涩、喜悠长……正如每个人对生活、对人生有不同的理解和态度。

我喜欢古树茶,不仅在于时光年轮赋予它岁月的长度,更在于数百年间天地赋予它自然的厚度。在处州的山林中,就有着不少的古树野茶。它们生长在荒野山林之中,山水云雾相伴,日月雨露相随,秉承天地至清之气,蕴藏山林花草之魂。入水时,茶魂在沸水中苏醒,汤色浑然天成,恰似中国水墨的印迹。处州的古树茶,山野之气强烈,带着自然的花香,回甘迅猛。一口茶汤,仿若带我进入山林秘境。耳边是泉水的叮咚和山鸟的呢喃,山谷里偶有禅寺钟声的回荡,徐徐清风拂过脸颊,空中的云卷慢慢行走,一种遁世空灵之感。

时常有人问我,“看你年纪不大,为何如此爱茶?”我笑而不语,略有所思。是因不知如何准确回答,或许是前世姻缘,或许是命中注定。我与茶结缘,已有十余载,也曾亲自跑到云南版纳各大茶山、处州诸县山野、北京马连道等地寻茶、探茶。我喜爱白茶的自然禅意,更爱普洱的时间孕化。

那些年份久远的茶,蕴藏着光阴的重量和厚度。那些茶界人士所追捧的号级茶(印级茶),如八八青饼、大小白菜,在经历岁月的风尘和命运的沧桑后,变得老成持重,醇厚甘甜。品饮它们,就像是在品读历史,翻阅那尘封在时光里被淡化的,甚至被遗失的往事。我每每喝这些茶,内心都会泛起波澜,眼眶时常湿润。我感恩制茶人的智慧,感恩前人的善存,感恩生命中的相遇,感恩自然的馈赠。

千百年来,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倾倒。白居易爱茶成痴,在庐山香炉峰下,修建茅舍,种茶制茶,一住就是十余载。陆游嗜茶成癖,生病时也要在深夜,顶着寒风,汲泉煮茗。在他的《汲井水夜煮茶》中有这样的叙述:“病起罢观书,袖手清夜永。四邻悄无语,灯火正凄冷。山童亦熟睡,汲水自煎茗。”可见他对茶的痴迷。自称“苦茶庵主”的周作人,也是不俗的茶人。他的那句:“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,清泉绿茶,用素雅的陶瓷茶具,同二三人同饮,得半日之闲,可抵十年的尘梦。” 好一个“十年尘梦”!或许,这也是我如此爱茶的原因之一吧。

我喜欢在闲暇之时,约上三两好友,行与处州山水之间,来一场山野茶事。折一枝绿柳、或花枝、或野草,捡拾几许落花、或落地的松果,于楼台水谢、或溪水河畔,或深山竹林中,布置茶席,品茗赏景。杜火之地,自带热水和茶点。取数克香茗入壶,几两阳光佐茶,加入几剪闲情,清香馥郁,洗尽铅华。

或居于竹林陋室,素衣长衫,木簪挽发,山泉煮茗。取山中苔藓、水中菖蒲、路边碎石,装点在古老匣钵中,置于案几。折一枝花枝(如樱花、梨花、梅花等),悬挂于茶桌上方。悄然闯入的清风,会带下花瓣,舞落在茶汤里。焚一鼎香,沏一壶茶,读一阕词,静享现世的安稳。

亦或是跑到处州深山禅寺,与寺中禅师品茗论道。

每年夏月荷花初放,我都会效仿《浮生六记》中的芸娘,制作荷花茶。用纱布茶叶裹好,暮色时放置在荷花中。次日清晨,荷花欲开时取出。清泉泡之,香韵尤绝。每年,我会多制作一些,赠与爱茶之人。用窖制的方法,取一些荷花,将茶叶包裹在花芯中,窖藏存放,可供一年品饮。

茶,经历水与火、生与死的历练。水的呼唤,茶完成了最后的涅槃。这段不平凡的生命历程,在喝茶人端起茶杯的那一刻,得以圆满。

人生如茶,茶亦人生。终究都是赤裸来去,归于尘土。但也能转世轮回,涅槃重生。

(作者单位:国网丽水供电公司正好集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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